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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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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

門鈴的清脆瞬間劃破整室的沈靜,空氣在某一瞬驟緩了流動的速率。慕甄聞聲,捏著錄音筆的手微顫了下。

她低頭看手機,上面有秦宴禮來晚的回覆。

[開門,是我。]

一外一內的距離,他們的靠近,真的只差開門這個舉動。

似因設置了循環,錄音筆不斷響著秦宴禮那最後一句—— “我們曾經有過好日子”。

他的嗓夠低夠沈,言辭間拖出的遺憾,難以言喻地,慕甄原先蘊不熱的心房第一次因此而發暖。

聽得她砰砰跳動的心臟加速,撞得碰壁微疼。

慕甄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。

她不經意擡手,指腹擦過眼角,濕潤漫過溫熱,將她的手沾濕。與此同時,心房的刺痛感越發加深。

經久不息的難受和逼痛仿佛是從骨髓深處泛濫出來,逆著滾燙血液一點一點地侵襲她的四肢百骸,擠漲得快要控住她的理智。

似乎是動作先於意識做出反應,慕甄眼睫微顫,忽地掀開身上蓋著的薄毯。

她都沒踩穩拖鞋,就朝著門的方向小跑過去。

可等她跑到門口,手搭在質硬的門把手上時,卻又滯楞局促地定在原地。

她現在這是在幹什麽

慕甄不敢相信,她會因為秦宴禮回了消息而雀躍,會因秦宴禮的出現而興奮

剛剛聽過的錄音,每一條都清晰得像是烙印,燙在她的脊骨上。

冥冥之中,和記憶深處的沈澱對上,她握在門把上的手都有些發抖。

門鈴再次響起。

這一次,沈寂過後的相對。

慕甄糾結過後,還是選擇開門。

可真當秦宴禮站在她的眼前,她倏地不知道該怎麽表現。

冷風颼颼得逆進她開好空調的家,將她的睡裙裙擺吹得漣漪擺動。她凍得渾身打了個寒顫,卻還是堵在門口,寸步不動。

就因為剛剛發出的“我想見你”,慕甄現在有點惶然。她縮回手,背在身後,沒敢看他的目光,低垂下眸,隱隱有幾分緊張拘謹。

“你在找我”打破沈默的是秦宴禮。

慕甄不能說沒有。

她手上還捏著錄音筆,銀白的輪廓,黑色的底板,邊角的落漆,秦宴禮一眼就辨認出了這支錄音筆。

他皺眉,神色變得不太對勁。

慕甄擡眼看他,眼神中融入試探的意味。她不能抹去錄音裏的那些場景,這太過真實,真實到就連她的心跳都會隨之受到影響。

可慕甄又絲毫記不起來。

只有身體和心理的反應,提醒著她趙子淵的話都是對的。

她啞然,艱難地在冷風裏扯出一絲笑: “有空嗎”

秦宴禮註意到她的受凍,沒給她更多的反應機會,單手握住外側的門把,不由分說地邁步往裏跨。

“有。”他將她還沒說出的下一句補全, “我們聊聊。”

就這樣,秦宴禮和慕甄坐到了中島臺邊。

四目相對實在尷尬,慕甄沒一會就起身,從酒櫃裏拿出一瓶酒,倒了兩杯放到桌上。

杯子中間放著錄音筆。

她將酒杯遞到他面前,沒看他,卻能感受到他直勾勾定在她身上的目光。

第一次,慕甄躲避了。

第一次,他們不再是彗星撞地球地擦出火光。

秦宴禮單手搭在杯壁,輕描淡寫的語氣,一時聽不出情緒, “還是想不起來,對嗎”

慕甄捧著酒杯的手微緊,沒說話。

秦宴禮卻繼續接了: “想知道嗎為什麽會有這些錄音”

這話,顯然他早就知情錄音筆的存在。

慕甄想出聲,卻意外地吐露不出一個字。她看著他,清淺的眸中映出的都是他的模樣,熟悉又陌生。

“如果我說了,你會信嗎”秦宴禮自己都覺得荒謬。可事情就是真實地發生在了他的身上,且時光一走就是五年。

慕甄仍舊沒出聲。

可她眼裏流露的情緒,已經敗露了她——他說了,她會信。

那好,秦宴禮放淡聲線說: “你叫慕甄,不是別的慕,是思慕的慕。”

同一時間,慕甄的腦海裏忽然跳出一句清脆含笑的話: “哥哥,我叫慕甄呀,不是別的慕,是思慕的慕。”

思慕能是什麽意思

字典上說,仰慕,愛慕。有強烈的願望和渴望。

她說的意思,無非是對他的感覺。

微不可察地,慕甄皺起眉,聽秦宴禮繼續說: “你不能吃辣,卻愛吃甜食,口味一直很淡。不是不喜歡吃,是因為你的胃受不了。”

每一點,他都沒說錯。

她的胃是不好,大學時候具體原因看了醫生,說大概率是飲食不規律導致的胃病。可她一日三餐吃得規律,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。

慕甄呼吸有點打顫。

“知道酒店那晚,紀希霖為什麽會喊你‘恬恬’嗎”秦宴禮不想提他,但有些話總是繞不過去。

慕甄想到剛才錄音裏提的“甜甜”, “他認錯了人。”

“不是。”秦宴禮否認, “他早就認識你了。”

慕甄詫異擡頭, “你說什麽”

“紀家和秦家以前關系交好,所以就算秦家在國外,兩家的聯系一直沒斷過。”秦宴禮一字一句說得清晰, “你十五歲那年,兩家見面,紀希霖和你碰上的面。”

慕甄楞在原地。

“紀家早就有商業聯姻,紀希霖不可能拋開家長指定的人。所以就算他喜歡你,也沒能力支撐過去。”秦宴禮想到紀希霖那副嘴臉,就覺得可笑。

他不在,他就以為自己有機可乘了是嗎

還企圖趁著慕甄記憶混亂的時候,想用“隨恬”傳媒這種名字騙她上鉤天方夜譚。

可站在慕甄的角度。

她聽完這話,瞬間理解了紀希霖為什麽總說他很喜歡她,明明他們沒有太多交集。

自第一次的酒會見面後,直到下一場合作,有整整一年沒有聯系。

紀希霖還是不減喜歡,成天繞在她身邊。

慕甄逼著自己冷靜。

可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,她已經在相信秦宴禮說的那些她記不起來的過去。

秦宴禮告訴她: “你愛吃甜的,所以小名叫甜甜。是甜味的甜,不是恬淡的恬。”

慕甄整個人徹底亂了。

眼前這個身傍矜貴的男人的一言一行,都透露著他比她更了解她。

秦宴禮沒在這個話題上停留過久,繼續圍繞在慕甄身上, “你以前記性就不好,丟三落四是正常。所以你說想好好把生活記錄下來,讓我給你準備了這個錄音筆。”

慕甄伸在左邊裙袋裏的手發緊地握著。

秦宴禮的話她一句都反駁不上,只能聽他主導話題: “這支錄音筆裏面一共九十九條錄音,兩個錄音夾。第一個錄音夾是從你十八歲生日開始往後的走線,第二個錄音夾是你十六歲到十八歲的記錄。”

“如果你不信我現在和你說的,”他的話越說越澀,也像是藏了情緒, “可以自己花時間聽一遍。”

每句話都沒說錯,慕甄沒理由不信。

他們明明隔了一座中島臺,呼吸卻已然纏繞在一起,生生將時間幻化,將他們兩顆遙遠的心再度緊系在一起。

“所以——”記憶的片段一點一點地模糊上映,像是熬過劫難後的覆現,又像是歷盡千帆的碰撞。

慕甄張了張唇,嗓子微啞,說不出話。

她局促不安得沒了往日的輕佻,面對眼前的男人,最多只是努力笑了下,半天才接著說: “我認識了你多少年”

秦宴禮想都沒想,就能脫口而出: “十六年。”

“你的初中是在國內,但高中三年是在國外上的學。”他望著她,眸底少有地沒入緩和和繾綣, “我說的好日子,就是你高中那三年。”

慕甄難以置信, “可我的高中——”

“你記得是在國內是嗎”秦宴禮笑得涼淡,話中些許的無奈, “那你還記得自己上是的哪所高中嗎”

慕甄說不出來。

但秦宴禮知道答案: “紐約的史岱文森高中。”

他說: “你的成績很好,在錄取率只有3%的競爭下優勝。你是我們所有人的驕傲,你知道嗎”

——你更是,我的驕傲。

慕甄如鯁在喉,這會簡直笑比哭都難看: “我不記得了。”不過五字,她卻說著說著就哽咽了。

說完,她擡手胡亂地抹了下眼。

秦宴禮眉眼微動,喉結微滾,同樣在壓著什麽情緒。

這是慕甄第一次感覺到害怕。

她明明是活生生一個人,卻總像是活在自己設定的高塔裏,外界所描述的一切,仿佛都與她無關。

“我不記得你說的思慕,也不記得你說的甜甜,更不記得你說的高中。”眉眼洩出的無措,述在對話裏。

她的話像是在質疑,卻又越說越輕, “我什麽都不記得,真的什麽都不記得。”

“沒關系。”他向來是她底氣, “這些,我都幫你記得。”

安慰的話一出,慕甄只不過是擡眼望向秦宴禮,滾滾湧動的情緒就說來就來。

她的視線擦過那支錄音筆,敏感的淚腺就逼出眼淚,氤氳濕了大片。她花了眼,只能隱約看到眼前的人,是他。

她的肩膀微顫,顫到快要看不清他擰住的眉頭,和眸底快要散盡的流光溢彩。

黑暗過後的黎明,光華太刺眼了。

冰冷凍人的低溫,這麽多年都是這種境地,她孤無傍身地找不到她要找的人。

可在她自暴自棄地快要放棄的當下,他出現了。

從始至終,秦宴禮都一成不變地在包容她表達要和他玩玩的態度。她不敢放諸情感,更不敢去信任過多。

然而,很多事都是說者無心,聽者有心。

慕甄的掌心快被酒杯煨涼。

她吸了口氣,咽下難受,妥協地問他: “不覺得我很過分嗎”

秦宴禮似是不知: “哪裏”

慕甄盯著他,莫名說不出來。

她原以為自己偽裝得夠好,卻未料,秦宴禮輕而易舉就能將她看穿。

無論是五年前,還是五年後。

在風雲沈寂的室內,暖調光影黯淡攏在兩個人身旁。

大抵是夜深了,連浮動的灰霾都入眠。

他坐直身體,靠在臺前,伸出的手略過她耳,順在她柔軟的發上。

她給了他撫摸的機會。

慕甄屏息凝神,只聽到秦宴禮的話落在沈靜中,走過她耳畔,是連他自己都沒能控好的低啞。

“你開心就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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